美智库：日韩矛盾严重损害美国利益

更新时间：2019-07-12 09:33:53  |  来源： 尚道社会研究所

在这一轮日韩的反感期，历史一如既往地承担了责任，但历史并不是罪魁祸首。随着亚洲的崛起，首尔和东京的领导人似乎太过于倾向将民族主义凌驾于现实主义之上。
 

在很大程度上，这一争端与韩国法院在裁决1965年日韩和平条约(peace treaty between Japan and South Korea)遗留者的不满方面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有关。韩国宪法法院于2011年首次介入。当时，它呼吁李明博政府重启与日本的谈判，讨论其是否需要对那些被迫为日本战时妓院工作的妇女承担责任，即“慰安妇”。去年年底，韩国最高法院做出不利于日本公司的裁决，命令日本公司对在日本殖民统治朝鲜半岛期间强迫劳动的韩国工人做出赔偿。
 

安倍内阁对韩国不断重启两国过去已达成的协议这一做法感到失望。当文在寅政府放弃了日本在2015年与韩国总统朴槿惠艰难谈判达成的“慰安妇”协议时，安倍内阁对文在寅政府失去了耐心。东京对最近韩国最高法院关于强迫劳动力的裁决做出回应，称它违反了1965年条约的条款，该条约还附带了一系列旨在解决关于强迫劳动的抗议的附加协议。韩国认为法院独立于行政部门行事，而日本则认为法院在全面破坏双边关系。
 

但过去的这一轮对抗出现了新的转折。在过去的这些政治风暴中，两国军方长期保持沉默，如今双方的敌意却日益加深。去年12月，日本海上自卫队(Maritime Self-Defense Force)声称，一架日本侦察机在进行搜救演习时，一艘韩国海军军舰用火控雷达瞄准了它。在过去的争端中，外交部可能会介入来消除这种误解，但两国外长对该事件的多次会晤只导致了僵局。韩方否认了日本有关该事件视频的真实性;日本拒绝考虑限制其监视活动。在过去，高级军官认识到美国、日本和韩国之间军事合作的必要性，在很大程度上试图避免本国政治家的民族主义冲动。但现在，他们对察觉到的冒犯和公众的强硬态度变得同样敏感。
 

在大阪举行的20国集团峰会上，安倍首相和文在寅总统几乎没有交流，只在必需的拍照时刻才聚在一起。日本今日宣布对用于显示器和半导体生产的材料实施出口限制，又增添了新一层敌意。这不是日本第一次用经济手段来表达不满。在2015年的紧张时期，安倍内阁曾终止与韩国的货币互换协议。
 

但这种反感情绪再无法与日韩关系运作的其他领域隔绝开来。在奥巴马担任总统期间，美国在促进两个盟国之间的外交关系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奥巴马总统在海牙组织了与安倍首相和朴槿惠总统的三方会谈，开启了双边共同努力，以结束这段特别困难的疏远时期。美国副国务卿布林肯还就美日韩在全球范围的合作启动了三方磋商。
 

目前尚不存在类似的努力。首尔和东京在朝鲜问题上的分歧只会加深。在无核化谈判方面，日本的利益极少与韩国重合。仅在上世纪90年代，美国国防部长威廉佩里采用联盟优先的方式来领导三边与平壤谈判时，韩国和日本似乎才找到了共同点。十年后的六方会谈显示，日本非常担忧自己在地区解决方案中的利益。
 

今天，特朗普坚持将那些能够让东京和首尔重新相信共同战略的人排除在外，这给美国在该地区的联盟造成了零和结果。尽管内阁官员努力安抚盟友，让他们相信他们的利益能在总统与金正恩的会晤中得到保障，但特朗普的下一步行动并不总是符合他的助手们的预测。去年新加坡峰会之后，美国总统宣布将削减美国对韩军演的投入——实际上是接受金正恩的“挑衅”立场——对文在寅政府来说可能是可以容忍的，因为韩国希望美国的立场能有所让步。但是，盟国的防御作为特朗普和金正恩之间协议的一部分，可以讨价还价，这一想法让东京方面不寒而栗。
 

同样，文在寅希望放松对平壤的制裁，推动谈判向前发展，这与安倍坚持维持国际联盟，迫使金正恩终止核计划的立场背道而驰。东京方面一直为说服联合国成员国组成一个联盟来支持制裁，并确保制裁得到遵守而努力。英国、法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都与日本通过海上巡逻和监视来合作监督制裁的执行情况。对日本来说，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国际联盟，无异于放弃联合国在国际安全中的作用——这是多边合作的前提，而多边合作是日本自身国家战略的支柱。在与朝鲜谈判时，首尔和东京希望从华盛顿得到的并不相同。不幸的是，美国与朝鲜打交道的方式，不可避免地被视为优先考虑其中一个盟友的安全。
 

然而，中国是影响日韩关系的更大分歧。从表面上看，这两个国家似乎都想在威慑和与美国结盟方面加大力度。然而，双方都认为对方在长期管理中国的能力上，放大了彼此的弱点。当首尔和北京加入到对东京战前行为的批评中来时，日本对此深感不满。
 

可以肯定的是，日本和韩国的经济成功都依赖于中国市场。在关键的国家安全决策过程中，两国公司还都受到北京方面的经济压力的影响。首尔方面不得不面对部署“萨德”反弹道导弹系统的直接压力，而东京方面在2010年因尖阁诸岛(Senkaku Islands，中国称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问题与北京方面发生冲突期间，曾面临稀土出口禁令。然而，首尔和东京对中国的长期战略安全有着不同的看法。日本领导人认为自己有能力并将挑战中国，但韩国领导人看到了以一种不那么对抗的姿态实现和平的机会。毕竟，朝鲜半岛的统一需要得到中国政府的默许。
 

因此，今天日韩关系的恶化不应该仅局限于历史记忆的角度。随着力量平衡的转移，亚洲战后协议都受到了相当大的审视。对历史遗留问题的激烈争论反映了韩国利益集团不断增长的复杂性。日本和韩国似乎都想要开辟各自的未来。
 

现在华盛顿已经放松对同盟的控制，东京和首尔似乎注定要追随他们自己最糟糕的冲动。经历了与美国的长期联盟，两国外交官和政界人士如今似乎对依赖华盛顿来控制他们之间的分歧不那么感兴趣了，而特朗普政府也没有表现出试图建立桥梁的兴趣。
 

也许根本就没有桥要建。在首尔和东京，人们极其渴望改写在很大程度上由几代人以前的美国主导的战后协议。长期以来，华盛顿、东京和首尔的联盟管理意味着将共同的战略目标置于民族主义政治之上。但如果我们的战略利益不再共享怎么办?事实上，如果韩国和日本认定，他们的敌意比亲和更有意义，将会发生什么?如果所有关于美国将如何处理东北亚地区的威慑和战略变革的思考都建立在一种无法再被管理的关系之上，那会怎么样?
 

或许这是一个将扰乱美国东北亚政策的决定性问题，或许这将给美国带来比金正恩更深层次的困境。现在是时候面对这样一种可能性了:我们在亚洲的盟友再也不能以战略合作为由而被哄骗为站在利益同一边的朋友。

(作者Sheila A. Smith是日本政治和外交政策专家，对外关系委员会(CFR)日本研究高级研究员。本文来源于Foreign Affairs on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