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道编译第28期|解析美国与中国经济竞争的新策略
更新时间：2020-07-22 09:27:42 | 来源： 尚道战略
整体逻辑
中美在经济上深度融合，然而双方的竞争战略却各不相同。自冷战结束以来，连续几届美国政府希望，伴随着武力胁迫，对华接触可以通过强化中国与美国甚至世界的贸易投资纽带，让中国融入美国领导的国际秩序秩序。但是，中国并未打算就此屈服，反而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的强国之路。
冷战结束而接触始时，华盛顿和北京都自以为胜券在握。目前看来，北京在这场政治赌局的前半场拔得头筹。三十余年来，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发展成就。但近十年来，华盛顿意识到这种局势会“损害”美国的福祉，因其可能削弱未来美国经济的增长，并放任中国相对实力的增强进而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这种感觉自2013年以来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川普政府自2017年起开始针对中国反其道而行之。在贸易方面增加压力，在政策方面步步紧逼。
作者认为，美国政策更为靠谱的目标不在于与中国完全脱钩，而在于采取在经济上部分脱离接触的新姿态，以期实现政治稳定，并提升美国国家安全和更为长远的美国公民的福祉。
为实现这一目标，美国政府应该实行一套包含以下四个相互重叠部分的新战略。
（图1展示了一种简化的两国经济关系可能的状态。）
1、寻求关税战争的出路
达成“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后，川普政府面临三条可能的出路。
（1） 取消所有进口限制，使局势恢复到2018年1月关税战争开始前的局面。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放弃川普政府迄今取得的所有政策杠杆。
（2）保留川普政府已经加征的关税，使贸易战陷入无限期的挣扎。这一方案尽管对于企业而言能够增加一些可预见性，但由于大概率中国还会维持其市场限制，所以这一方案对于贸易战已经对美国经济整体和关键领域造成的损害于事无补。
（3）最可行的方案是在部分领域选择性的停火，但保留余下战场。那么问题就在于是否能就双边贸易的新前景达成双方都可接受的协议。对于此，一个可能的部分停火方案是美方降低对中国低技术领域如服装、玩具和家具等的进口门槛，以换取中国取消对美国农产品和原料的进口限制。
这种方案可使美国保留对中国高科技产业如电子产品和工业器械的关税，藉口有二：一是不公平贸易（包括知识产权窃取）对美国相关产业造成了损害；二是出于战略考虑，需要将供应转移到他国，降低对中国制造的依赖。
2、针对中国的防御措施
现实世界里的自由贸易并不美好。因此，面对中国的经济挑战，美国的“防御目标和措施”如下。
（1）降低美国经济面临中方监管的脆弱性。
现代信息技术网络的普遍性和复杂性造成了各种难以评估和缓解的风险。信息战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而使敌方网络瘫痪，通讯系统失灵。基于此，中国公司在IT设备和5G网络等领域的领先地位自然引起了关注。但由于供应链的原因目前还难以将中国制造完全排除在外，因此，为降低风险需要政策激励来培养替代性的供应商。
（2）降低美国经济面对中方施压或关系破裂的脆弱性。
目前在美国军工生产的部分领域如稀土、特种合金、导弹推进剂和印刷电路板等，大量依赖中国进口。如果中方禁运，将对国防系统造成威胁。因此，为降低风险需要存储足够，并多从盟友处进口，同时扩大国内产能。
（3）减缓科技成果的扩散传播。
二战以来，美国都是靠科学研究和科技发展维持战略优势。中国也正在努力成为科技巨头和制造业领袖。美国必须采取行动以放缓科技创新“回流”中国的速度。最近通过的《外国投资风险审查现代化法案》（FIRRMA）就是对这一风险的回应。多数在美国学习的中国人都比较年轻，也不大可能对美国国家安全造成威胁。而FBI近来的一份报告显示，在STEM领域工作的高层次研究人员相对引起美国较高的警觉。
3、对自身的自我强化措施
为保持领先，仅仅防御是远远不够的，美国必须比对手跑得更快，因此科技创新对获胜至关重要。图2展示了科技创新和进步背后的更大图景。
1.经济增长：持续的经济增长是中美双方维持竞争的前提。
2.科技创新：科技创新是经济增长的关键。
3.加大投资：科技创新需要加大在科技领域的投资。如果美国不提高在科技创新上的投资，就会失去目前相对于中国的优势。
4.债务清偿：所有的创新驱动产业都是烧钱的。但如果无利可图，就难以获取后续投资。一个反例是由于在医疗领域投资和收益的不对等，联邦政府不得不继续维持高赤字和高负债。
5.政治共识和社会团结：为调整与中国竞争失衡的这些政策其实并无特别，但要达成相应的政治妥协以切实推进这些政策却步履维艰。为了获得足够的支持，利益分享也很重要。
4、开展多边合作
美国不能再维持目前自我封闭的单边主义姿态了，而应寻求和其他先进的工业化民主国家更紧密的合作。这一部分的具体目标和措施如下。
1. 西方国家应该合作以减缓中国从西方国家获取科技和其他知识产权的努力。
2.出于对中方企业的“忌惮”，西方国家一旦允许这些企业参与到基础设施建设，将对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美国应该继续警告如华为参与这些国家5G建设的危险性。
3.和意识形态相近的伙伴共建一道政策前线，以对抗北京方面的贸易和工业政策。
4.尽可能广泛地和真正追求开放原则的伙伴们一起重建并强化一个新的将不认同开放原则的国家孤立出去的自由贸易系统。
5、经济上部分脱钩对美国所谓的“好处”
三十余年来对中国的接触，不但没有改造中国，反而中国的发展更加蒸蒸日上，这也让美国精英感到恐惧。为及时止损，作者指出美国必须立刻实行对中国经济上部分脱离接触的新战略。方案目标在于有选择性地限制两国间商品、资本、信息和人员的流通，从而保护美国的福祉和国家安全。
部分脱离接触并不是简单地脱钩，而是为了避免两国关系经历一个过于激烈的破坏性的转变。并且，为达成部分脱离接触而采取的限制关税和其他防御措施，正是一个旨在强化美国经济创新能力、推动与其他先进的工业化民主国家进行合作的新战略中的两个方面。这一战略野心勃勃，但考虑到目前面临的挑战和对局势认识的迟滞，采取行动已刻不容缓。
作者：Aaron L. Friedberg & Charles W. Boustany Jr
来源：Aaron L. Friedberg & Charles W. Boustany Jr. (2020) Partial Disengagement: A New US Strategy for Economic Competition with China, The Washington Quarterly, 43:1, 23-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