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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右翼民粹主义偷走了左派自己的主题

作者:ccl  |  更新时间:2017-02-15 23:03:23  |  来源: 文汇学人

   随着意大利公投否定修宪提案,拒绝了伦齐和欧盟后,民粹主义的(尽管他们自己否认这一点)“五星运动”党蠢蠢欲动,摩拳擦掌准备上台。这是英国退欧之后,又一桩让人感觉风向变了的事件。

“真是没想到,民粹主义竟然会在英国这个资本主义发源地对其进行如此成功的打击”,德国哲学家,欧洲一体化和欧盟最坚定的捍卫者哈贝马斯几个月前曾如此评价。近日,87岁的他又接受《德国与国际政治手册》杂志(Bl tter für deutsche und internationale Politik)的采访,从时局谈到他一贯支持的“一个超国家机构”,继续批评默克尔,并指出有着悠久传统的欧洲左翼应该如何应对右翼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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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马斯

右翼民粹主义偷走了左派自己的主题

当记者就威权与民粹领导人在世界各地一个接一个地胜选、叙利亚等地正在发生的人道主义灾难询问哈贝马斯,是否这个世界已经如他的同代人,英籍德裔政治社会学家拉尔夫·达伦多夫(Ralf Dahrendorf,1929—2009)所预言的,变成了一个威权主导的21世纪,哈贝马斯回答说:从当前的图景并不能看出世界存在一个偏向威权主义的统一趋势,只不过这些事情是凑巧一起发生了。

哈贝马斯认为,福山等西方知识精英当年曾兴奋喊出的“历史终结”,并非什么金科玉律,而只是一个例外——在资本主义经济的高增长下,民众并非真心地接受了社会正义,这种平衡很脆弱,只有一个真正的民主社会才能维系。但是在如此多元(也就是分歧巨大)的利益诉求之下,“西方世界”要在对的时刻做出对的选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到美国,又是另外一番场景。“自大狂特朗普……和他那可怕的竞选活动,正在把共和党两极化”,从1990年代开始就冷酷算计着的共和党目前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因此,在我看来,现在成问题的并不是一个‘威权国际’的模式,而是我们西方国家政治稳定性整体上的动摇”,哈贝马斯说。

那么,从奥尔班(匈牙利极右翼总理)、卡钦斯基(波兰右翼民族主义政党领导人),到勒庞(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主席)到德国“新选择”党(德国反欧元党),直到意大利人新近拥抱的“五星运动”党,欧洲民众是否已经被民粹主义诱惑?这又是否意味着,西方国家正在进入一个以非理性政治为常态的时期?

“在做纯粹的战术反应之前,首先必须解开一个谜题,也就是,右翼民粹主义是如何偷走了左派自己的主题。”哈贝马斯说。他认为英国新首相特雷莎·梅已经在这么做了,她正在试图从右翼民粹手里接过风帆,通过主张干预主义的“强国家”,来扭转早前的政党路线、划定新的界限,以抗击被“抛下”人群的边缘化,抗击社会内部的日益分化。这种“走你们的路,让你们无路可走”的做法,无异于政治议程的反转,颇具讽刺意味。哈贝马斯表示,欧洲左派应该反省,何以右翼民粹政党能够以孤立国家的错误路线成功赢得受压迫的、弱势群体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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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五星运动”党已在摩拳擦掌。

政治家们一开始就没能处理好右翼民粹主义

欧洲的主流意识形态是社会主义,哈贝马斯曾这么说。那么,事到如今,极具传统的欧洲左翼应该如何应对右翼的挑战呢?

“问题在于为什么左翼政党不采取手段反击社会不平等——通过启动协调、跨境管制那些不受监管的市场。”哈贝马斯建议,建立一个超国家的、追求经济全球化之下社会可接受的政治重构的合作形式。他认为现有的国际条约制度不足以实现这一形式:除了它们的民主合法性很可疑之外,像“再分配”这样的政治决定,只能在一个严格的制度框架下开展。欧盟曾经是这样一个项目,而他对欧元区的政治联盟至今仍抱希望。

自克林顿、布莱尔和施罗德开始,社会民主派已经转向了经济政策中流行的新自由主义路线,因为这么干才有政治前途,才能赢得多数。而这意味着附带而来的、长期存在和日益增长的社会不平等,其代价就是有越来越多的人群在经济和社会文化上被“拉出去风干”,人数激增的这一群体眨眼之间就转向右翼。

哈贝马斯认为,国内政治家从一开始就没能很好处理右翼民粹主义。这些已经站稳脚跟的政党错就错在承认了右翼民粹主义划定的战线:所谓,“我们”反对这一制度。实际上,同化“右翼”还是与之对抗,并不重要。萨科齐对阵勒庞,希科·马斯(Heiko Maas,德国正义部长)与亚历山大·高兰(Alexander Gauland)辩论,他们都成全了对手——萨科齐和马斯太把他们当回事,于是提高了这两人的曝光率。只有无视他们的干涉,才能对这些右翼民粹主义者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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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科·马斯(右,Heiko Maas,德国正义部长)与亚历山大·高兰(Alexander Gauland)辩论。

然而悲哀的是, 左翼的全球化议程(给经济上、数字化上共生的全球社会一个政治模式),与新自由主义的议程(让银行和未加规范的市场这些暗黑势力滚蛋),乍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哈贝马斯认为,传统政党在政治计划方面应该旗帜鲜明,不能指望人们去蔑视右翼的用词和暴力,而应当在众多冲突上给出可信、积极的具体化方案。否则,就只是喊喊抗议、流于表达,并没有以理性形式应对。

对于一些滥用恶词、热衷术语(如“人民公敌”,甚至纳粹词语)的政坛新星,哈贝马斯说,民主党派们应该停止与这些人的互动,并干脆不要理会他们——这些人,就是新法西斯主义的滋生地。

此外,作为一个“长期读报人”,哈贝马斯也批评“新闻的某种共谋性”,没有它,“默克尔无聊到让所有人睡着的一揽子政策”就无法在土地上传播。作为一个坚定的欧盟支持者,他认为英国退欧以来,欧盟的未来并没有什么改变。例如,你几乎不会读到德国财政部长朔伊布勒和已经退出对希腊援助计划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之间的冲突,又有什么再次升级。问题仍然是,如果没有主动改变削减开支的瘫痪政策,欧洲内部为合作所做的准备也会在其他政策领域失败。总之,划清界限、不打马虎眼,并且新闻界不要两眼一抹黑地跟着推波助澜,是哈贝马斯对欧洲左翼的期待。

(本文原载于《文汇学人》2016年12月9日刊,澎湃新闻经授权转载。《文汇学人》微信公号:wenhui_x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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