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代化是两个条腿，一个民族国家，一个是工业资本主义，一直相辅相成，背后是两大行动者。一个政治行动者慢慢变成国家，经济行动者变成商人，中国在现代化过程中，从来就不是落后国家，只不过它原来的价值观方向没往资本主义方向走而已。它就像拿破仑说是个睡觉的雄师，让人家踢一脚还没醒，踢一脚还没醒，最后咣一脚踢醒了，踢醒了它就开始乱咬，咬上去一口咬对了就对了。所以它被踢醒了，是因为它的原来的国家能力。

下边我罗列一下国家能力发展过程中的系列里程碑事件，制度、意识文化层面和组织层面的都有。

比如天命，天命观就很重要。但是问题有一点，中国提出天命，好像是天给的，但是天命怎么检验呢，大洪水了、大蝗灾了，都涉及到你天命的检验。所以绩效合法性在中国十分重要，从古代就很重要，这一来呢，中国政府的压力就很大，一旦不好老百姓就骂，一旦不好农民就闹。所以中国领导不得不有意愿。

在公元前6世纪左右。历史的意义的非常重要，《左传》、《春秋》、春秋笔法，就是通过写历史创造一个新的道德，历史变成宗教运动。希腊的哲学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有名，但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则很边缘，但中国的历史学家就是官。中国很多官员干到厅局级开始想到历史地位，怕输，就不怎么贪了。所以，历史并不是写真理，写事实。

到了公元前4、5世纪，法律传统起来了。因为我们的方块字，这象形文字，这都不是语言，这是个符号，说老实话你就英文用我们中文也能写，但是问题有一点，这东西一旦出来了，就导致不管是什么口音的人都用一样的东西。所以给中国的古代，就是国家文化上的往下渗透的能力非常大。在中国很古代，精英的认同感慢慢就整合起来了。所以如果说是孔子学说给中国提供了意识形态的上层，这个文字系统就是和载体。而且同时期，春秋战国时代军事上就存在出现选优制度。尽管这个传统一直在变，但择优录取这个传统在中国已经实行几千年了。

汉武帝时期，帝国儒学起来了，就中国开始就是产生一个统一的意识形态，统一的精英意识形态，但是这个精英意识形态意义、内容、内含、外延都出现了，这个不得了，为什么呢？你就想想罗马为什么会垮台。垮台当然并不是因为基督教，基督教的确在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基督教这个东西是要养养不活，打打不死，你要打他，他当烈士。那你要把它当做国家意识形态，这东西很糟糕。为什么呢？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就国家权力就很难在就是突出出来。所以这样一来儒学这个它不但强调了国家，中国文官政治开始慢慢建立，有儒学训练的知识分子当官。

虽然像魏晋南北朝、唐朝等时期军人一直很厉害，但赵匡胤他可以黄袍加身，但起来之后他继续搞文官政治，所以这样文官政治传统就使军人的力量在古代慢慢就边缘化了，特别到了宋朝以后，一千年来基本上军人力量始终在边缘，以至于我们中国20世纪初那批军阀，他们一到了社会看不出是军人样子，完全像文官，如阎锡山，好多大学什么全是这批人建立起来的。中国统一了，军阀像张学良自愿就把军队让中央给管了，因为这个军人的文官体制在很早就开始形成了。

汉朝官方儒学在精英层面普及，在少数人群体在里面起作用。到了宋朝时候，儒学开始走向社会。儒学就开始学佛学、学道教向社会插入的方式，搞私塾等等，这样一来儒学真正深入社会，朱熹等的时间可以理解为一个社会运动，自韩愈起，那一代代人面对佛教挑战。这一来中国的整个社会文化上的同质性就很大，导致到20世纪初，有94%左右的人认为自己是汉人，我其实原来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祖先，但是我自认为自己是汉人，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汉人，只有少数边疆地区不是。这个就是在现代化到来之前，已经解决了西方民族建设（nation-building）的问题。

到了20世纪，中国受到西方挑战，但即便受到挑战，中国的国家能力还在发展。实际上，年第一、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等对对清廷没发生根本性影响，它当时的最大问题很可能捻军起义、太平天国，云南造反。令中国真正感到国外威胁是甲午战争以后，其实它没有多少年真正感到危机。但是我们后面写历史的知识分子，要写就要找到源头，于是1840年被夸大。

晚清是唯一一个阶段，国家在崩溃，国家能力却在增强。晚清的时候外蒙要独立打内蒙，仍然派一批军阀把内蒙问题解决，可见晚清的军事能力可以，国家能力还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强。但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它面对的不是原有的敌人--游牧部落的敌人，是海洋里来的敌人，这批人用老的方法是不可能解决的。所以产生革命，产生好多危机，都是我们知识思考的问题，但是从长时段看，只不过是打嗝而已。

不久，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出现了，本来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无所谓，但是列宁主义组织出现了。因为就中国一旦要搞现代化社会，要把老百姓组织起来，要把国家渗透到基层，中国在宋朝以后国家是文化渗透到基层了，但不是制度。现在他制度上、组织上也渗到基层，动员能力就提高了，这非常重要的。如果顺着共产党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搞计划经济，中国就是说他肯定搞不好，中国实际上整个1949年以后过程，从经济学上就撞南墙了，胡撞。但撞到不行了，经济输赢很清楚，这时候他就要改革开放了，所以他实际上就是1978年到现在，绩效合法性再次成为问题，这是非常重要的，领导很紧张怕革命，怕闹事。这种挤压型的体制实际是非常好的。

但同时在中国这时期大量的通讯能力发展，高铁等等起来，所以中国基本上它就是应该说在差不多在1860年以后他就开始撞南墙，各式各样的政策，南墙东撞西撞，但是他无所谓。因为经济发展输赢很清楚，很清楚输赢的竞争方式导致他再笨，随机选择都让他最后能选择对，但是能选择对的最重要道理是他有一个强国家传统以持续竞争。

后发强国的一般弱点

我最厌恶1980年代中国有一批知识分子搞《河殇》。我从小熟读史书，就发现其实汉人始终在欺负别人，近代被别人欺负一下就叫得要死。难道我们的传统什么都不好吗？现在中国又有钱，又什么中国模式都出来了。其实后发强国都有以下一般弱点：

第一、市场往往严重受政治干扰。经济行动者和政治行动的权力关系与欧洲和美国不同；

第二、经济效益一般都比较低下。因为他学东西，已经有目标了就好学，但是你要他创造、效益高，你还一定要市场化发育好。经济行政权力要大，社会真正处于公平竞争状态；

第三、社会缺乏创造力，这不仅是是中国，日本社会其实创造力也不高，只不过人家的技术他们做得精益求精而已。真正创造力国家还是在美国、德国这些国家，所以我在斯坦福大学待过两年，这一个学校的创造力抵上我们半个中国，太厉害了。 

第四、可供剥削的国家日益减少。中国实际上这几年发展的最终原因就是加入了让美国剥削的世界，美国剥削我们，我们被剥削也富了起来。

但是中国到这一步，下一步肯定要剥削人家了，不能老生产。你剥削谁去呢？可供剥削的国家越来越少，从这个角度中国一带一路政策是蛮英明的，无非就是去找别的国家剥削而已。但是到现在还没被发展起来的国家，它是有更深刻的原因，因为这些国家从来没有强国家传统。所以可被中国剥削国家是越来越少。这个问题是所有后发国家都有个问题，像日本剥削中国一下，韩国、台湾遇上大陆就剥削一下，现在留下来可供中国剥削并可以搭便车发展起来的国家还有多少？不多了。

（本文来源：凤凰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