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星：捷克代表团访台后中国或更加强硬

更新时间：2020-09-25 15:43:04  |  来源： 思想中国

“我是台湾人”——捷克参议院议长维斯特奇尔9月1日在台湾立法院发表演讲时如是说道。通过模仿美国前总统肯尼迪有关“我是柏林人”的讲话，维斯特奇尔意在表达自己对台湾民主和自由的支持。
 

8月30日，维斯特奇尔不顾捷克总统、总理的反对以及中国政府的警告，毅然率领一支包括首都布拉格市长贺瑞普在内的近90名成员组成的高规格代表团飞抵台北。
 

捷克共和国拥有两院制的立法机构，参议院议长是该国宪法规定的仅次于总统的第二高级别官员。维斯特奇尔此行，使他成为迄今首位访台的捷克现任议会领导人和最高级别的捷克政治人物。这次广受台湾和外国媒体的报道和访问，尤其是维斯特奇尔与台湾总统蔡英文的会晤，使这个中欧小国和台湾一时之间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在世界各国疲于应对冠病大流行之际，捷克代表团访台值得给予更多关注。
 

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最终促成了此次捷克代表团的访问。按照政治科学和国际关系学中被广泛运用的层次分析法，可以将这些因素分为三个层次。
 

个人层次
 

代表团几乎所有成员，都遭受过在前苏联共产主义者控制下的捷克斯洛伐克生活的痛苦。维斯特奇尔8月31日在国立政治大学发表演讲时，表达了他对台湾追求民主和自由的同情，并敦促民主国家团结起来反抗强大的国家——意指中国共产党。
 

除了在捷克斯洛伐克旧日生活的记忆，贺瑞普还拥有在台湾生活和学习的经历。他曾于2005年在台湾长庚医院实习了一个月，当时台湾刚刚实现了第二次政党轮替，他爱上了台湾并自称自己是“台湾迷”。2018年底，贺瑞普就任布拉格市长，次年10月撕毁了该市与北京市的友好城市协议，并转而与台北市签署了新的友好城市协议。
 

维斯特奇尔和贺瑞普对台湾的坚定支持，也与他们各自所属的自由派政党有关，它们分别为公民民主党（ODS）和捷克海盗党（Czech Pirate Party）。相对于金钱（经济和投资），两党更加关注价值观（自由和民主）。在台湾问题上，它们倾向于与台湾发展更紧密的关系，同时挑战中国政府所主张的一个中国政策。
 

国家层次
 

捷克国内长期存在两个对立的政治阵营，一个主张以价值观为导向的外交，另一个则强调外交实用主义。自1990年代捷克首任总统、价值观外交的创始人瓦茨拉夫·哈维尔（Vaclav Havel）在其任内采取亲台政策以来，上述两个阵营在外交上的竞争，已使台湾问题沦为一个战场。公民民主党和捷克海盗党，以及其他一些政党，正在继承哈维尔的外交遗产。
 

现任总统泽曼更加务实。作为亲华阵营的代表，泽曼支持一个中国政策，自2013年上任以来，他一直呼吁捷克与中国大陆发展更紧密的关系。但中国近年在捷克投资的减少，被反对派阵营当作攻击泽曼及其亲华倡议的借口。捷中关系自此急剧恶化。
 

另一方面，贺瑞普的反华举措，例如在市政厅悬挂“藏旗”以支持“西藏独立”，导致中国政府禁止布拉格爱乐乐团在中国的巡演活动，进一步刺激了捷克人的反华情绪。捷克前任参议院议长库贝拉曾计划于2020年1月访台，但他的突然死亡终止了这一计划。捷克自由派政党领袖与少数媒体认为，库贝拉之死或与中国大陆施加的高压有关。这起突发事件让两国关系跌入几十年以来的最低潮。
 

根据知名民调机构皮尤研究中心2019年所发布的最新调查，约60%的捷克人对中国持负面看法，使捷克成为欧洲最反华的国家之一。随着对华负面舆论的增加，特别是反对党和小型政党发现，批评中国有利可图，两大阵营之间的竞争，为亲台政治人士提供了更多可资利用的空间。
 

国际体系层次
 

随着美中关系急剧恶化，美国加大了迫使第三国在中美之间选边的力度。毫无疑问，捷克共和国已成为美中竞相争取的前沿阵地。
 

8月12日，亦即维斯特奇尔访台两周前，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到访捷克，期间在参议院发表了反共演讲，呼吁民主国家加强合作，以抵御所谓的中国威胁，并赞扬维斯特奇尔深化捷克与台湾之间关系的努力。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在捷克代表团访台前一周，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部长阿扎尔刚刚结束了对台访问。阿扎尔当时是1979年美台断交以来，访台的美国最高在任内阁级官员，其台湾之行为捷克代表团树立了榜样。
 

冠病疫情的暴发和扩散加剧了美中竞争，而台湾趁势积极开展的“口罩外交”，则为其赢得了一些朋友。台湾向捷克捐赠了大量防护口罩和呼吸机，捷克则与台湾签署并共同发表了《台捷抗疫合作联合声明》，捷克因此成为首个在抗疫方面，与台湾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的欧洲国家。
 

前路危机重重？
 

捷克代表团受到台湾政商各界的热烈欢迎。蔡英文及其同僚，以及泛绿媒体将此次访问炒作为台湾“巨大的‘外交’进展”。事实上，对于具有明确“台独”倾向的民进党当局来说，捷克代表团此次访问对台湾意义重大。但台湾必须审慎考虑捷克议长之行的后果。
 

中国大陆和台湾都面临这样一个核心问题：近期是否还会有其他民主国家，如维斯特奇尔所呼吁的那样访问台湾？这一前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政府如何回应捷克代表团的访问。正如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所说，捷克代表团将为其“短视行为”付出“沉重代价”。
 

但北京现在在处理这个棘手问题上，似乎陷入了两难境地。捷克外交部长托马什·佩特日切克（Tomas Petricek）曾反对维斯特奇尔的访台计划，但在王毅发表上述言论后，转而批评王毅的言论“越界”。中国任何更严厉的反制措施肯定会适得其反，疏远更多亲华人群。
 

但是，中国政府难以在台湾这个涉及其核心利益与原则的问题上作出让步。随着武统台湾言论在中国大陆日益激烈，中国政府将面临更大的舆论压力。任何温和的回应皆可能被视为软弱的表现，进而危及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事实上，捷克代表团的成功访问，已经预示中国“强制外交”的失败。为了阻止更多国家访问台湾，北京极有可能采取更严厉的举措，尽管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可能因此而恶化。
 

捷克政界和商界人士的高调访问，可能标志着世界政治的一个转折点。世界政治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而冠病疫情加速了这些变化。对于台湾而言，它是否已做好与大陆展开外交战争甚至军事冲突的准备？台湾问题终将由海峡两岸共同解决。台湾拉拢国际参与者对抗中国大陆的努力，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基于台湾前总统马英九提出的“外交休战”，维持与大陆的平衡政策，或许可以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作者是尚道社会研究所客座研究员

原载《联合早报》旗下英文电子杂志“思想中国”（Think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