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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社会对俄乌战争的愿景

更新时间:2023-03-06 11:03:26  |  来源: 尚道社会研究所

持续了将近一年的俄乌战争目前正在进入一个关键时刻。俄罗斯军队加大了对顿涅茨克州东部重镇巴赫穆特的围攻,显示出志在必得的决心。而乌克兰军队仍在顽强坚守巴赫穆特,西方各国也正在加大在军事上支持乌克兰的力度。双方都没有退却的意愿。巴赫穆特战役很可能是俄乌双方走向决战的前奏。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战争正在进入一个关键时刻。俄罗斯不能输掉这场战争,因为在乌克兰的战争失败不仅是地缘政治上的失败,而且关系到俄罗斯国家本身的命运。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西方国家对俄乌战争的战略愿景已经越来越清晰。

 

在去年开战后不久,西方国家曾认为制裁会给俄罗斯经济以沉重打击,让俄罗斯政府高官、商界精英、知识分子和百姓对普京的不满迅速积累,甚至最后可能实现政权更迭,迎来一个自由化的俄罗斯。但俄罗斯面对经济制裁展现出的韧性,以及国内大部分人或紧紧地团结在普京周围,或至少默许他大部分行动的事实。让西方的盘算落了空。

 

而随着战事的深入,西方发现,俄罗斯鹰派的话语权逐渐加强,他们在国内电视台以及网络上发出的声浪甚至盖过了反战主义者。于是一部分人就开始不加区分地对待普京、俄罗斯与俄罗斯人民,也频繁地把俄罗斯的历史和现在联系起来,并把俄罗斯当下的所作所为归结于其根深蒂固的“民族性”。

 

在他们看来,从伊凡四世,到彼得大帝,再到叶卡捷琳娜大帝、列宁、斯大林乃至现在的普京,俄罗斯整个国家一直极端崇尚秩序和稳定,支持强人,愿意牺牲个人自由以换取国家的安全和生存。若想要俄罗斯成为一个真正尊重个人权利的自由国家,不能指望其内部改革,必须给予其强大的压力,才能将其“正常化”。这压力至少应该是在战场上彻底打败俄罗斯,甚至是让其分裂。

 

在西方国家,俄罗斯解体论的支持者以前只是一小撮边缘份子,但在俄乌战争爆发后,逐渐开始成为主流化的趋势。他们的根据是,从历史上来看,若是允许俄罗斯保持组织架构和意识形态,则俄罗斯总是能够在国家崩溃后不久迅速恢复元气并制造麻烦。1917年革命让沙皇退位,紧接着是长达数年的内战,俄罗斯帝国分裂成好几个部分,然而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在1922年将帝国重建为苏联,并在随后的几十年内,把帝国疆域扩展到历史上从未触及的地方,还和西方进行了一场半个世纪的冷战;1991年苏联崩溃后,混乱持续了近十年,但西方容忍了俄罗斯对车臣的镇压,随后便是普京登场,他借助经济改革的成果和高油价重振了俄罗斯经济,使之再次成为西方的对手。

 

所以,现在这个帝国主义的俄罗斯,必须被“去帝国化”,亦即除了其核心的领土控制区以外,其余地方都应该分裂出去,和昔日的大英帝国、奥斯曼帝国、大日本帝国、纳粹德国等历史上的殖民帝国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有这样,一个崭新的,民族认同建立在后帝国和公民身份上的、领土缩水、实力和扩张野心大幅下降的俄罗斯,才能帮助欧洲走向和平。2月16日,著名金融大鳄索罗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发表讲话时指出:“如果乌克兰胜利,可能造成俄罗斯帝国的崩解,俄罗斯可能不再是欧洲和世界的威胁。”

 

值得注意的是,在以往,主张让俄罗斯解体的人多处于政治光谱的右端,然而随着近些年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反殖民主义和身份政治等思潮的兴盛,一些左派学者也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

 

他们的视角和部分俄罗斯少数民族一致。认为现在的俄罗斯,是一个建立在大俄罗斯沙文主义之上的国家。就像他们认为美国是建立在白人对黑人、拉丁裔、印第安土著和亚裔的剥削之上一样,应该对俄罗斯进行“去殖民化”,允许这些少数民族“摆脱莫斯科的枷锁”。

 

在西方,尤其是东欧国家如波罗的海三国、波兰等国的网站上,希望俄罗斯解体的文章在近期数不胜数。

 

欧洲动态(Euractiv)网站在今年1月底的一篇文章中认为,即使俄罗斯解体,也远比像现在这样要好。俄罗斯专制帝国的本性从未改变,他们一直在国内和国外执行殖民主义政策。在国内,他们不成比例地征召少数民族人士进入军队充当“炮灰”;在国外,他们否认乌克兰的存在,对乌克兰进行“种族灭绝”。

 

而新东欧网站则认为,随着中央资金的匮乏,向地方补贴以换取忠诚的能力下降,俄罗斯的民族矛盾将被激化,解体不可避免,关键是要如何加以控制,以避免暴力、恐怖主义以及核扩散等情况出现。

 

甚至,一些较为专业的学术报刊、杂志也开始探讨俄罗斯解体的话题,例如大西洋理事会、国会山报、外交事务、外交政策等。这些严肃平台中,有不少作者也对俄罗斯解体的前景持正面看法。例如大西洋理事会有一篇文章认为,西方此前一直纵容俄罗斯重建帝国的努力,不论是2008年入侵格鲁吉亚,还是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并分裂乌东地区,西方要么无视,要么仅施以有限的制裁,甚至还有不少政客想要加强与俄罗斯的经贸(尤其是能源方面)合作,稳定双边关系。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西方必须认识到俄罗斯的帝国本质,在未来有可能的情况下,果断地出手接纳那些想要脱离俄罗斯的地区。

 

乌克兰裔美国政治学家亚历山大·约翰·莫蒂尔(Alexander J. Motyl)在国会山报发表的文章则认为,既然普京宣称乌克兰部分领土上有大量俄罗斯族居民,因此那些领土应该是俄罗斯的,那么按照这种“普京原则”,俄罗斯的许多领土也不是克里姆林宫的,而是原本属于其他少数民族的,这些领土只是被莫斯科的统治者征服并收入囊中。假使“普京原则”得到充分贯彻,那么现在的俄罗斯将会被肢解,而这样的俄罗斯将无法对邻国构成威胁,并给整个欧亚大陆带来和平(当然,鉴于作者的乌克兰裔身份,文章的客观性值得商榷)。

 

当然,也有一些学者反对俄罗斯解体,法国历史学家马琳·拉吕埃勒 (Marlene Laruelle)在外交事务杂志上表示,俄罗斯少数民族尽管对国家有抱怨,但总体上是爱国的,他们并不想离开俄罗斯,而且这些少数民族并不比俄罗斯族更加倾向于民主、人权和自由主义,他们在文化议题,如堕胎、自由离婚、男女平等、LGBT问题上比俄罗斯族更加保守,许多人甚至还谴责北约与美国的中东政策。西方应该鼓励俄罗斯从其内部重塑国家体系架构,变成一个真正的联邦制,而不是试图鼓吹让其解体。

 

另外一篇国会山报的文章,来自纽约市立大学亨特学院讲师克里斯托弗·麦卡利恩(Christopher McCallion),也明确反对鼓励俄罗斯解体的想法,他甚至称之为“dangerously dumb delusion”(危险而又愚蠢的妄想)。他认为,西方现在陷入了一种自由主义的傲慢和居高临下的道德说教,可问题是,美国自己的历史也不干净,其领土中的一大半部分同样是依靠殖民掠夺而得来,例如它占领的加利福尼亚等墨西哥领土。如果要让俄罗斯“去殖民化”的话,是不是美国也应该“去殖民化”,把自己除建国13州以外的领土都还给少数民族,乃至把整个北美大陆还给印第安人?更不要说,俄罗斯分裂出来的国家很可能会成为其他国家的卫星国,这对美国也是不利的。

 

事实上,早有学者指出,普京在俄罗斯内部鼓吹沙文主义的刻板印象是站不住脚的。观察其讲话文稿可以发现,普京在讲话的时候非常小心,大部分时候诉诸的是国家主义,而不是民族主义,他一直呼吁国内各民族团结,并没有歧视国内少数民族的言行,最多就是谈到俄罗斯族的时候,感慨苏联治下的一些政策对俄罗斯族不太公平。这和巴西、马来西亚、土耳其等发展中国家的一些领导人强力鼓吹大民族主义(例如巴西前总统波索纳罗歧视黑人、巴西土著;马来西亚领导人时常在公开场合鼓吹“马来人优先“)相比,还是好上不少,甚至比西方的一些右派领袖也要温和。

 

综上所述。对俄罗斯解体问题的讨论、期待甚至是鼓动,在西方不仅已不再是禁忌,甚至成为了一门“显学”。然而这种论述隐含着一种道德上的纯洁论和优越论,把俄罗斯视为一个邪恶的、过时的殖民帝国,而西方自己则是完完全全站在“历史的终结”一边,甚至就是正义的化身。

 

这种论述方式将让普京政府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宣称,西方的目的就是要摧毁俄罗斯整个国家,也有可能阻碍必要的妥协,增加局势升温失控的可能。对俄乌局势的后续影响非常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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