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八卦范围之内，这两天最好玩的事件，应该是北大年轻的教授，海归博士饶毅公开宣布，他要与所有支持川普的朋友绝交。这个看似游戏般的举动，把人与人之间关于观念秩序的分歧撕裂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程度。有心的人们不得不思考，这样好玩的事件，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然更让人关注的，是纽约时报的最新社论，他们认为“传普当选美国总统，缺乏必要准备，川普的气质不适合领导一个拥有几亿人口和多元族的国家，川普挑战了美国政治的每一条准则，已经将美国置于悬崖之上”。

这显然是知识精英和媒体人的腔调。有趣的是，就在纽约时报忧心忡忡的时候，他们的同盟，那些支持希拉里的选民，却对着少数川普的选民大打出手，侮辱他人，甚至烧毁汽车。这种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作派，实在是与纽约时报和知识分子的精英气质相距太远了。

跟风赶时髦的中国知识分子

理所当然，这是典范意义上的观念分歧，事实上美国选择在本质意义上，就是一次观念的选择。所以，我的问题意识是，这种由每个人都参与进来的观念选择游戏，到底靠什么来推动的呢？

康德的思想或许能够给我们一些答案，他说，在观念秩序演化的层面，知识所起的作用极其有限，因此要否定知识，为信仰留出空间。如同认同康德这个判断，那么就意味着，今天的知识分子普遍处于理性的自负和知识的傲慢之中，他们高估了自己的知识体系，因此不可抑制地整体地走向了左翼自由主义，用一种通过理性与知识设计出来的公平与自由，替代了自发秩序的公平与自由。大名鼎鼎的罗尔斯是这个领域的宗师，他几乎影响了所有当代自诩为精英的左翼知识人。

而中国的主流知识群体，长期跟随当代西方学术界的现代思想，属于赶时髦和跟风状态，生怕自己的话语体系无法与西方主流学术界对接。完全忽略了西方思想的传统资源，拿着轮流上场的几个当代西方学术的几个人名和几个概念在中国学术界扯虎皮当大旗，显示出令人惊讶的浅薄与急躁。

知识分子饶毅，正是这种学术现象的一个典范。事实上，今天在中国学术界思想界混得风生水起的知识分子，都处在这个进路上。相比之下，那些坚守传统保守主义趣味，向当代所有的思想者说不的知识分子，实在是太寂寞了。有些时候，他们甚至都找不到一张干净的办公桌，找不到一只必要的饭碗。

知识论意义上的三维度模型

这个知识的图景，释放出完整的知识理念：

知识同时比真理和信念小，这意味着知识的作用是有限的，知识是真理和观念的一个函数反应。

如果真理比信念大，真理就会遮蔽信念，从而失去知识。这意味着永恒的真理和人类信念的共鸣，是一个均衡秩序，真理不会遮蔽人类的信心，反而会鼓励人类的信心。人类思想的自由和言论的自由变得如此重要，所有的伪上帝和伪真理，都从一开始就试图剥夺我们的言论自由权利。

如果信念比真理大，信念就会遮蔽真理，从而也导致人类失去知识。这意味着人类的信念必须依赖于真理的永存，并且必须持守均衡和边界。非理性放大人类的信念，不仅是对真理的僭越，也是对知识的否定。

这就是古典复古典的知识论命题。认识论或者知识论的话题，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话题。涉及到一种文明是否成为可能的全部命题。

事实上，人类文明最大的驱动力，就是渴望认识上帝，认识真理，甚至能证明上帝，证明真理。《约翰福音》8.32：“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自由”。《约翰福音》14.6：“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如此古典的格言，一直停留在人们的内心之中，这构成了整个西方思想史最大的母题。

但理性的人类很快就意识到，人类永远不可能完全认识上帝，不可能靠着人类的理性能力证明上帝。

正是这种渴望证明上帝但是又不能证明上帝的内在悖论和内在张力，推动了人类知识的发展，从而体现了人类管理这个世界的过程、责任和使命。

这是由三个命题组合起来的一个命题，我们称之为三一论的认识论，它构成了认识论的稳健的三维度分析模型。

认识论的三个可能性的错误

所以，人们讨论重要的认识论命题，从一开始就体现出三个可能性的错误：

第一，有人否认上帝的存在，因此有人不渴望认识上帝，在上帝的命题上表现出完全的冷漠与无知，从而失去了人类知识论的基本动力。表现为人类在一些时代、一些地区、一些国家，整体性地走向动物庄园。比如希特勒时代的德国，列宁和斯大林时代的苏联、毛时代的中国、金时代的朝鲜。

第二，有人幻想人类能够靠着自己的理性能力彻底认识上帝，认识真理，从而构成了人类理性的自负，构成人类对上帝秩序的僭越。表现为一种无信仰的知识的傲慢与狂妄。由此，人类过于放大自己的理性设计能力，一种挥之不去的乌托邦思维笼罩人类的生活。整个左翼自由主义思想，包括哲学上的柏拉图主义，政治学意义上的罗尔斯正义论，经济学维度上的凯恩斯主义，都处在这种理性的自负之中。当下知识分子在美国大选面前之所以一败涂地，其原因正是在于这种理性的自负。

第三，有人虽然相信上帝，相信真理永存，但却放弃了努力认识上帝的过程，不愿意直面认识上帝的过程中必须出现的苦难和劳作，沉迷于人性的懒惰与回避。表现为一种有信仰的无知状态。信仰变成了懒惰的理由，变成了无知的借口。少数人甚至通过神秘主义的体验，走进某种反智主义的状态，完全忽略了人类理性的边界秩序。在各种宗教团体之中，都存在着这种糟糕的状况。

川普当选美国总统的观念意义

三个向度的错误都需要警惕，人类认识论的主要工作，就是通过对以上三种错误的纠错，建构起综合的认识论秩序，并推动人类认识的过程理性不断展开，有限趋近于上帝秩序，但最终依然无法抵达上帝秩序。这构成了经济学意义上帕雷托改进，构成了弥尔顿意义上的“真理自我修复”。

这就是今天我们所面对的神学、哲学、科学以及其他学科的基本认识论秩序。是一部人类思想史的基本涌现秩序和涌现方法。

通常情况下，人类的错误总是从三个维度来体现，但正确的方法，却只有一种。也就是说，在人类通过自身的努力纠正三个错误的过程之中，一种正确的方法缓慢涌现。这就是坚信上帝的引领，坚信人类的无知和无力，但却勇敢、真诚地走上人生之路，直面苦难，扩张境界，去打那美好的仗，驯良如鸽子，灵巧像蛇，承担起管理这个世界的责任、使命和激情。把上帝赋予给每个人的才华发挥到极致，并最终荣耀上帝，向着最终极的上帝交出我们最漂亮的人生答卷。

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川普当选美国总统，比较清晰地表现出三个重要的意义：第一，是体现了美国社会分散的观念秩序的强大纠错能力；第二，是体现了勇敢和真诚的人格特征，有时候比理性的设计和知识的谵妄，更有力量；第三，体现了传统的基督信仰秩序在观念秩序的意义上，永远比精英们的理想主义设计，具有更加可持续的发展动力。只有在这里，人们才能理解美国的价值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