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周诗昊，尚道社会研究所研究助理

本次中期选举的结果出乎意料，到目前为止，民主党在众议院拿下了213个席位，相比于之前仅丢9席；在参议院，民主党没有丢掉任何一席，还翻转了宾州和佐治亚州的选举，凭借51-49的优势，民主党可以在参议院各委员会中占据多数，加速议程的通过。考虑到二战以后，总统所在政党在中期选举平均会在众议院和参议院分别输掉27席和4席[1]，尤其是支持率低于50%的总统（拜登总统支持率一直在40-45%左右徘徊）所在的政党平均会输掉36[2]席。民主党可以说是“小输当大赢”。

除了全国一级的选举斩获颇丰以外，民主党在地方选举上也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几个摇摆州，民主党均战胜了共和党推出的“选举否认者”（即认为2020年大选存在舞弊，否认拜登是合法总统的候选人），拿下州长、州务卿、州总检察长这些能够控制选举流程的关键职位。许多人曾经担心，假如共和党的“选举否认者”赢得了这些职位，那么2024年大选中，他们可以借此影响甚至操纵选举结果，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可以被排除了。

在州一级立法机构中，民主党也有所斩获，选前，民主党掌控的州议院（州上议院或者下议院）数量总共是36个，选后增加到40个。

总而言之，2022年中期选举，表面上来看共和党拿回了众议院多数党地位，但是，考虑到历史趋势、当下的通货膨胀率，以及拜登总统的支持度，民主党的成绩相对理想，应该被认为是中期选举里面表现更好的一方。

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美国政治极化现象就愈发严重。而2016年，特朗普作为争议人物当选美国总统，且上任以后不改其率性风格，行事作风屡屡惹人争议，虽让保守阵营为之一振，但也使许多左派和独立人士对他心生厌恶。不论是“挺特“还是”反特“阵营，都比以往更想用选票表达自己的立场。

近几年，共和党和民主党深陷“文化战争“，双方在宗教、堕胎、治安、非法移民、性别、种族、”政治正确“等问题上纠缠不休。两党互相视对方为邪恶的化身，否认对方存在的正当性。

传统意义上，中期选举因为不涉及总统职位，投票率往往很低，以众议院选举为例，2010、2014年中期选举的投票率分别只有40.9%和36.4%，然而，在2018年，因为“特朗普效应“，投票率达到了50.3%的新高。这次中期选举，虽然特朗普早已卸任，但是他本人频繁奔走，为自己中意的共和党人助选；而民主党方面也拿特朗普作为本方的”催票剂“，宣称假如让特朗普派共和党人上台，他们的极端主义，不仅会让美国在堕胎、控枪等议题上大幅倒退，还会摧毁美国的民主。在这种情况之下，本次中期选举的投票率也超过了47%，和历史相比处于极高水平。

考虑到2020年总统大选的投票率也达到了67%的极高水平，可以说，2018、2020、2022这最近三次选举，两党动员水平都非常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政治极化现象短期内不会减轻，两党依旧互相恐惧、厌恶，加上最高法院近几年不断做出争议性裁决，因此美国选民高度参与政治的现象，可能会成为“新常态“。

在美国政治极化的大背景下，近些年选民“分裂投票”（vote splitting，即在同一张选票上选择不同党派的候选人）的情况越来越少，典型的例子就是，2016年总统大选，是历史上首次出现总统选举结果和参议院选举结果完全一致的情况。

于是，有不少学者提出假说，认为在当今这个政治高度极化的时代，温和派选民已经消失殆尽，两党支持者离对方越来越远。本方的候选人，不论素质再差也要支持；而对方的候选人，即使再优秀也不能让其上位。候选人的政治经验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其立场。

然而，本次中期选举结果证明，候选人素质对选举结果仍然起到不小的影响——如前所述，特朗普所支持的“选举否认者”，在摇摆州全军覆没，输掉了6个州的13个可以干预大选流程的关键职位（州长、州务卿、州总检察长）。事实上，即使放眼全国，“选举否认者”的战绩也非常惨淡。根据NBC电视台的统计，在全美94场州长、州务卿和州总检察长的选举中，“选举否认者”总共只赢了14场选举。这说明，大部分美国人还是拒绝极端主义，拒绝那些连2020年大选结果都不承认的候选人。

而在参议院，由于特朗普推出的候选人普遍缺乏政治经验、立场极端，导致他们在参议院选举中表现远不如预期。许多人输掉了本可以拿下的席位，典型的例子是，有白人至上、反民主倾向的亚利桑那州参院候选人布莱克·马斯特斯（Blake Masters）；在参选前一年才从新泽西州搬到宾夕法尼亚州，从未涉足宾州地方政治，对其不甚了解的宾州参院候选人奥兹医生（Dr. Oz）。

即使是那些赢了的政客，表现也不如建制派共和党人。例如，在俄亥俄，一直附和特朗普的参院候选人万斯（J. D. Vance）仅以不到7个百分点的优势战胜对手，但是反对特朗普“选举舞弊”言论的同党州长候选人麦克·德文（Mike DeWine）得票率超出对手近26个百分点.

在佐治亚州，曾对伴侣实施家庭暴力、拥有许多情妇和私生子、言行不一（曾资助不止一位情妇堕胎，但是在竞选中大肆宣传反堕胎），甚至连亲生儿子都反对其竞选活动，但是获得特朗普背书的赫歇尔·沃克 （Herschel Walker）在两轮选举中分别获得48.5%和48.6%的选票。然而，同为共和党的州长候选人布莱恩·坎普（Brian Kemp）以53.4%的得票率轻松连任州长。换句话说就是，沃克明显不如坎普受欢迎，有不少选民愿意接受一位共和党州长，但是无法容忍沃克如此之多的丑闻。

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早在选前就曾抱怨，特朗普频繁插手干预共和党初选，挑选忠诚于他但是能力堪忧的候选人，会大大降低本党夺回参议院的可能性。现在看来，他的话应验了。

即便美国政治日趋极化，但候选人假如素质很差或者立场极端，仍然无法完全动员本党选民和吸引中间选民，也就很难赢下大选。中间选民，甚至一些温和的本党派选民，仍然能够左右大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