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事件20周年和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再次引发了关于美国是否应该在更广泛的中东地区保持如此深入的军事介入的辩论。这些争论的焦点通常是，是否需要保持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存在，以确保波斯湾石油的安全运输，防止恐怖袭击，或防止一个单一大国主宰该地区。美国、俄罗斯和中国在中东地区的大国竞争的话题日益成为此类辩论的主导，美国官员和政策分析人士已经开始警告，如果华盛顿从该地区撤出军事力量，可能会由莫斯科或北京填补这一空缺。但这种担忧是错误的。俄罗斯和中国都没有能力填补美国在中东的所谓空白，两国也不希望这样做。

莫斯科和北京没有直接挑战美国在该地区主导的安全秩序，因为它们从中受益：美国为其提供了安全保护伞，不必承担保护自身利益的实际成本，就可以更多地参与该地区的事务。事实上，美国的缺席将削弱它们在该地区继续低成本运作的能力。在中东，俄罗斯和中国是机会主义者，而不是修正主义者。俄罗斯和中国无疑在寻求利用美国在该地区的颓势，以及2011年阿拉伯之春后加剧的地区紧张局势。

2015年，俄罗斯为了拯救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对叙利亚进行了军事干预。如今，叙利亚是莫斯科在地中海唯一的海军基地。莫斯科参与了利比亚持续的内战，为哈里发·哈夫塔领导的利比亚国民军提供空袭、武器、私人军事承包商和俄罗斯特种部队。俄罗斯在苏丹部署了私人军事承包商，以支持在巴希尔被推翻后上台的过渡军事委员会。俄罗斯还与过渡军事委员会签署了一项协议，在苏丹海岸附近的红海地区建造一个俄罗斯海军基地。

它还大大增加了在整个中东地区的武器销售。与此同时，中国已成为该地区最大的石油消费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最大的投资者，北京正寻求将“一带一路”倡议与该地区许多国家正在推行的国家经济改革和发展计划相结合。中国对该地区的武器销售也大幅增加。一些人认为，这些事态发展证明，阻碍俄罗斯或中国进一步扩大其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和战略地位的唯一障碍是美国的绝对军事存在。

尤其令人担忧的是，莫斯科或北京将主导该地区的关键贸易和石油通道，如苏伊士运河、霍尔木兹海峡和地中海东部。中国尤其如此。令人担心的是，北京将能够完成其“一带一路”倡议的中段，因为不再需要绕过美国在这些关键贸易路线上的军事主导地位，从而控制更大欧亚大陆最关键的贸易和石油路线。另一个担忧是，如果美国退出，该地区的大国——不仅包括伊朗等美国的对手，还包括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等美国的伙伴——将转向莫斯科和北京作为新的大国援助者，从而使全球力量平衡进一步向东方倾斜。

但是，如果美国撤军，俄罗斯和中国在中东都将面临严重的限制。俄罗斯和中国将不得不承担更直接的存在，以确保各自在该地区的利益。然而，两国都非常反对建立和维护这样一种安全秩序。

首先，对于中国和俄罗斯来说，中东都不代表它们存在的利益。不过，俄罗斯和中国除了面临高度争议的国内环境外，还面临着严重的经济问题，这使得在没有美国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向中东地区投射实力的可能性非常小，风险也很高。

此外，从中东撤军将为华盛顿提供更多资源，用于与莫斯科和北京展开战略竞争，这是俄罗斯和中国都不会欢迎的结果。

两国还必须着手在该地区建立和维护新的政治秩序。俄罗斯和中国之所以能够进入该地区，主要是通过划分其在中东的外交政策。在该地区最大的地缘政治竞争中——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之间的竞争、海湾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分歧以及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冲突——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克制了自己的立场，因此避免了被拖入这些争端。他们之所以能够这样做，是因为美国作为该地区的主导力量，在该地区建立了一种政治秩序，这种秩序依赖于特定的附庸国来加强美国的实力，并排挤对手。

如果华盛顿退出，俄罗斯和中国所追求的这种微妙平衡就会崩溃，迫使莫斯科和北京更密切地参与该地区的政治事务，如果它们试图填补这一空白的话。尽管如此，对一些人来说，“无效”的说法在政治上还是有用的。该地区的参与者，特别是那些依赖美国维持安全现状并从中受益的国家，越来越多地转向“空虚”叙事，迫使华盛顿继续深入参与该地区事务。

事实上，沙特阿拉伯、以色列、埃及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都曾利用与莫斯科和北京的接触来获得美国的影响力和让步。这一点在考察对该地区国家的武器销售时尤其明显，美国官员经常提出的观点是，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的合作伙伴就会转向别处。这些行动者经常寻求与俄罗斯或中国达成交易，迫使美国提供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美国制造的装备。这主要是因为，俄罗斯或中国的武器与美国在这些国家的防御系统不相容，美国在该地区的盟友大规模转向替代武器系统几乎无法实现。

2014年，在美国因2013年军事政变暂停向埃及出售武器之后，莫斯科与开罗签署了一项价值35亿美元的协议，不仅包括武器和弹药，还包括防空系统和航空。同样，在2017年美国拒绝向阿联酋出售F-35战斗机后，阿联酋为了向美国施压，与莫斯科签署了一项合作开发第五代战斗机的协议。后来，华盛顿向阿联酋提供价值230亿美元的武器和F-35战斗机作为与以色列正常化协议的一部分。

沙特阿拉伯、埃及和阿联酋也频繁向中国表示购买武装无人机。作为回应，特朗普政府表示，它将绕过国会，推动向利雅得和阿布扎比出售先进的武装无人机。

展望未来，美国政策制定者应该消除俄罗斯或中国的能力——或愿意——在美国撤军后填补中东空白的神话。这种说法主要被那些有自己特殊利益的人所利用，这些人想让美国继续深入该地区。美国从该地区撤军，非但不会给莫斯科或北京提供推进其利益的机会，反而会削弱这些国家在不承担更深入接触的直接代价的情况下进行行动的能力。

本文发表于《外交政策》杂志网站：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9/15/neither-russia-nor-china-could-fill-a-u-s-void-in-the-middle-e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