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大胆军事攻击是标志着二战后国际政治新秩序的第一次重大冲突，三大国之间的争夺对美国的主导地位构成了威胁。

这些挑战与美国及其盟友在冷战时期面临的挑战不同。俄罗斯和中国建立了蓬勃发展的伙伴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基于削弱美国实力的共同利益。与上世纪50年代的中苏集团不同，俄罗斯是欧洲重要的天然气供应国，而中国不是一个贫穷、饱受战争蹂躏的合作伙伴，而是一个拥有不断强大的军事力量的世界制造业大国。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周四部署了一支庞大的部队，并下令采取他所说的“特别军事行动”，这是在要求西方重写冷战后的欧洲安全安排，并表明俄罗斯有军事能力不顾西方的反对和经济制裁强加自己的意愿。

为了做到这一点，普京从俄罗斯与中国的边境转移了军事单位，以显示对他与北京关系的信心。实际上，这两个大国正在协调重塑对他们有利的全球秩序，尽管他们的关系并不是正式的联盟。

这一新兴秩序让美国在地理位置不同的地区同时与两个对手抗争，在这些地区，美国拥有密切的合作伙伴和深厚的经济和政治利益。拜登政府现在面临着重大决定：是否重新调整其优先事项，增加军费开支，要求盟国提供更多资金，在海外增派部队，开发更多样化的能源，以减少欧洲对莫斯科的依赖。

奥巴马政府期间担任五角大楼最高政策官员的米歇尔·弗卢努瓦(Michele Flournoy)说，“我们都认为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完整、自由、无限期和平的欧洲。”“我们知道俄罗斯将进行灰色地带行动，普京将利用他的克格勃战术在他的外围制造不稳定。但大规模入侵一个主权国家以调整其政府方向则是另一回事。“

弗卢努瓦补充说，“我们看到，虽然北京不是真的喜欢普京的策略，但他们愿意联合起来。”“未来我们会看到越来越多这样的情况。”

美国的困境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华盛顿在冷战结束时采取的行动。作为全球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推动在世界各地促进民主，并扩大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将克里姆林宫主导的华沙条约(Warsaw Pact)的前成员国和一些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包括在内。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冷战期间在欧洲的关键军事联盟。这回应了东欧国家几十年来希望摆脱莫斯科统治的愿望。

然而，普京认为他与西方的竞争是一场零和游戏，并开始推动俄罗斯走向苏联时代的显赫地位，对周边国家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中国还将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颜色革命运动视为美国策划的阴谋，认为这最终可能被西方用来对付北京。作为回应，中国加强国内建设，同时加倍加强军事集结——这一趋势在近10年不断加速。

在过去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美国安全机构开始注意到五角大楼在2015年所说的“大国竞争重新出现”，并将重点从中东和西南亚的反恐行动转向。在五角大楼寻求为未来冲突重新装备之际，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Lloyd Austin)在设定优先事项时，一再将中国视为步步紧逼的挑战（pacing challenge），而俄罗斯则被视为较小的长期危险。

这一预测符合拜登总统的优先事项，尽管他承诺支持世界上的意识形态相同的国家。他上任时希望把重点放在疫情、经济和其他国内问题上，承诺采取“中产阶级”外交政策，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代价高昂的战争之后为美国人带来回报。处理与莫斯科的关系将有助于政府专注于与北京的军事、经济和技术竞争。

为此，拜登在6月份与普京举行了一次峰会，以打造白宫所说的“稳定、可预测”的关系。为了限制与莫斯科的关系，拜登同意将限制美俄远程核武器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延长五年。白宫还指示五角大楼探索使用俄罗斯在中亚的基地，以防止美军撤离后阿富汗再次出现恐怖威胁。

不过，普京试图利用华盛顿在其他地方的关注来推进他的议程，即将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纳入莫斯科的势力范围，最引人注目的是俄罗斯在美国的欧洲盟友家门口进行了大规模军事集结，并对乌克兰发动了新的攻击。

即使年度国防预算飙升超过7000亿美元，在应对俄罗斯引发的紧急危机的同时，为中国的威胁做准备，这对五角大楼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中国的威胁仍需数年时间才能达到顶峰。

“如果美国军队被迫同时在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战线上作战，美国尤其面临不堪重负的风险，”国会授权的一份关于五角大楼战略的研究报告于2018年由前军官和国防官员发布。其中一位是凯瑟琳·希克斯（Kathleen Hicks），她现在是拜登总统的国防部副部长，负责该机构的项目和计划。

这场危机已经导致美国向欧洲派遣更多军队，并可能促使它重新考虑国防开支水平，甚至可能是其武装力量的规模。随着美国军方主张建立足够大的核武库，以威慑俄罗斯强大的核武器和中国迅速增长的核力量，削减核武器的时代可能会结束。

不得不同时对抗俄罗斯和中国也将导致拜登政府更加依赖美国用来增强其全球实力的联盟。本月早些时候，普京在北京举行峰会时，他们随后发表了一份5300字的声明，抨击北约(NATO)以及美国与澳大利亚和亚洲其他国家的联盟，指责他们“寻求单边军事优势，损害其他国家的安全”。

中国加强了在南海的军事前哨，南海是一条重要的全球海上航道。中国还在世界各地建设一个新生的基地网络，可供其迅速扩张的海军使用，搭乘正在建设的港口设施，这是其一带一路基础设施计划的一部分。美国试图阻止中国海军在大西洋上获得第一个立足点，向赤道几内亚施压，要求其拒绝北京的推进。

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军事历史学家艾略特·科恩(Eliot Cohen)说， “美国将不得不再次习惯于同时在多个战区开展行动--不仅在军事上，而且在心理和外交政策制定方面也是如此。”

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因美国总统拜登称莫斯科已开始入侵乌克兰。预计这些措施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有限，但美国及其盟友表示，它们发出了强烈的信号。

随着政府试图理清新的挑战，五角大楼推迟了其国防战略的发布，该战略旨在阐明威慑美国强大对手的计划，以及对发展什么核武器和它们应该威慑的威胁范围的新审查。美国国防专家已经开始就五角大楼是应该同等重视来自北京和莫斯科的双重挑战，还是应该更多地关注太平洋问题展开辩论。

除了军事方面，与莫斯科的新对抗也可能加速经济全球化的进一步分裂。中国和美国正试图拆解关键技术的供应链。如果西方对俄罗斯银行和大公司实施严厉制裁，莫斯科可能会变得更加依赖北京。北京已经发行了一种数字货币，并正在建设一个与西方不同的支付系统。

由于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依赖，能源也可能成为国家安全的一个更重要的焦点。去年，俄罗斯天然气占欧洲天然气市场的29%。研究公司IHS Markit副董事长丹尼尔·耶金(Daniel Yergin)表示：“这已经结束了人们对能源安全重要性的健忘。”“这意味着欧洲将重新强调能源来源的多样化，并重新审视美国的国内和国际能源政策。”

将能源作为地缘政治工具的倡导者说，华盛顿应该促进对美国石油和天然气的投资，并批准在美国新建液化天然气出口终端和管道。在欧洲，这场危机已经震动了北约，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说，北约需要重新调整自己，以应对“欧洲安全的新常态”。上周末在慕尼黑举行的安全会议上，副总统贺锦丽(Kamala Harris)和其他领导人提到了美国及其欧洲伙伴在面对俄罗斯的行动时表现出的团结。北约官员说，在短期内，这可能意味着向东南欧派遣新的战斗群，并加强在波兰和北约东侧波罗的海国家的盟军力量。1997年的北约-俄罗斯基本法案(NATO-Russia Foundation Act)禁止北约在其东欧和中欧新成员国的领土上永久部署额外的实质性作战部队，但现在可以废除。

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指出，大多数欧洲人认为乌克兰危机是对欧洲的更广泛威胁。然而，一些现任和前任官员担心，随着北约辩论是否需要增加军费开支，以及与格鲁吉亚的军事关系是否会引发与莫斯科的新对抗，北约的团结可能会在未来几年出现裂痕。

今年6月，北约正计划在马德里举行的峰会上采纳其新的“战略构想”，会议将勾勒出北约计划如何应对未来十年安全挑战的大原则。这份报告出炉之际，阿尔芬集团(Alphen Group)的一份由前官员和其他专家撰写的报告敦促，到2030年，北约的欧洲成员国和加拿大将提供北约最低军事需求的50%，这样美国就可以更多地专注于威慑中国。

“现在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对俄罗斯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前美国驻北约大使亚历山大·弗什博(Alexander Vershau)说，他也曾在2012年至2016年担任北约副秘书长。“但是，当我们着手做出更长期的承诺，加强北约的防御姿态，并可能重新讨论核问题时，这可能会变得非常分裂。”

本文发表于：《华尔街日报》

https://www.wsj.com/articles/ukraine-crisis-kicks-off-new-superpower-struggle-among-u-s-russia-and-china-11645629753?reflink=share_mobilewebshare